□赵斌
居民点的人只要看到有淡黄色烟雾从厕所里袅袅而出,就知道徐大烟袋在如厕,因为别人叼烟上厕所,烟雾顶多是白色的,只有她的大烟袋抽出的旱烟,烟雾汹涌,浓烈而呛人。
徐大烟袋原名吴美云,身材高挑,浓眉大眼,特别是自然卷曲的短发颇有几分异域风情,美中不足她的门牙有点不整齐,拉低了她的颜值,她的绰号来自她新婚第二天,她的坐立难安引起婆婆的注意,她直言相告:烟袋落在娘家了,婆婆让她抽烟卷,她说五岁就会抽烟,必须用烟袋锅子抽的才过瘾,因为她的丈夫姓徐,徐大烟袋的绰号不胫而走,后来她和徐大爷从老家来到大兴安岭,支援林区建设,烟袋锅子陪着她跋山涉水,一直相伴左右。
大人叫她徐大烟袋,孩子们叫她徐大娘,她都欣然答应,小时候我们都爱去她家玩儿,因为她家有四个孩子,最主要的是她不嫌孩子多闹腾,徐大爷是原条车司机,每天从原始森林里往林场运送木材,好几天才回一次家,家里所有的活都是她的,洗衣做饭、劈柴缝补、浇水种菜、养鸡养猪,有时候还去家属队干点零活,她干活麻利,力气又大,特别是徐大爷的工作服又沉又厚,油渍麻花的,她都吭哧吭哧洗得干干净净,家里孩子多,徐大爷回家从不干活,还爱挑三拣四,徐大烟袋嘴不饶人,他俩经常破口大骂,徐大娘一边叼着烟袋抽烟一边骂人,嗓门又高又亮,骂人抽烟无缝衔接,喷薄而出,徐大爷骂不过就动手,两人拳脚相加,你来我往,难解难分,最后是徐大爷满脸血道子,徐大烟袋两眼乌青,头发乱如鸡窝,方才罢手,四个孩子嗷嗷叫要吃饭(他俩打架时四个孩子集体装聋作哑躲起来),打完架,徐大烟袋不哭不闹,烧火和面烙油饼,油用得足,外酥里嫩,香气四溢,我们看完热闹跑回家要饼吃,根本得不到满足,徐大爷工资高,他家生活好,我们只有羡慕的份。
我头发浓密,每天我妈给梳头就占据大部分家务时间。徐大烟袋就怂恿我妈给我剪成小子头,我气急败坏,嫌她多管闲事,那段时间我正是换牙期,每天都特别不待见她,奇怪的是我的门牙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她一见我就哈哈大笑:烦谁像谁!
回望过去,熙熙攘攘,来往无数客,记在心里的更多是儿时的回忆,后来听说徐大爷六十出头就病逝了,徐大烟袋戒了烟,精神也萎靡了,几年后的一天也溘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