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帐篷里的知青岁月

2024-08-16 08:05:43    来源:大兴安岭日报      编辑:

□程世铮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大兴安岭开发建设走过60年的光辉历程。

在新中国林业发展史册里,一定会记载着知青在林区开发建设中波澜壮阔的命运交响曲。莽莽林海、皑皑白雪中的那顶军绿色帐篷升起袅袅炊烟,至今让我这名林区老知青魂牵梦萦。

55年前,当我们的知青专列抵达中国铁路北疆尽头时,夜色渐浓,我们收拾了自己的随身行李,走出满载知青的专列。6个连队800余人,按出发时编排好的连队顺序,集中在站前一个不大的广场上,等候转运军用卡车,趁着闲等的间隙我环顾着四周,站前除了车站,看到的只有一个个用帆布围成的小屋,每个小屋都有几个田字形的小窗,窗里透出了昏暗的灯光,领队告诉我们那就是帐篷。这是我第一次实实在在见到的帐篷,而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后也要住这样的帐篷。由于天色已晚,我只是朦朦胧胧记住了从那田字窗户里透露出来的一丝亮光。随着一声召唤“四连”到这边上车,每辆车挤上了20多个人,由于提前告知下火车后要穿上厚实的衣服,所以我们就将出发前领到的棉祆棉裤、大衣穿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算是这样,我们挤在敞篷车上受到寒风的侵袭也冻得够呛,况且天上还飘着细细的雪花,就这样一路颠簸了近3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我们的驻地——阿木尔。

由于我们是第一批到达阿木尔的知青,为了我们到达后有地方住,当时铁道兵5811部队派出战士支援,临时搭建了七八顶帐篷作为我们的宿营地。那时室外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20多摄氏度,这个温度对于刚刚从南方过来的青年就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不知所措。当安排好指定的帐篷后,我们一下子拥了进去。

只见帐篷里两个方形的大铁炉烧得旺旺的,顿时感觉到一股暖气弥漫在整个帐篷里,在里面已浑然不知帐篷外面那冰天雪地的模样了。当身体慢慢温暖过来时,我环顾四周,只见两排通铺连在了一起,中间一条1米多宽的通道,两端距门口三四米左右各安放一个铁炉子,直径20厘米左右的铁筒作为烟囱一直伸向帐篷两端的“山墙”上,向外延伸排放着浓浓的青烟。铺位是用直径5厘米左右的小木杆搭成的,一个排30多位知青都挤在了这两排铺上。由于我们的行李未能同时到达,因此,这一宿我们只能和着衣服蜷缩在铺着毡毯的小杆床上艰难过夜。夜渐渐深了,5天5夜的旅途劳顿后,终于有了一个舒展身体的栖息之处,只是在不远处的帐篷里传来阵阵女生的抽泣声。尽管我来时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预想了多种艰苦的程度,但眼前的一切颠覆了我的预想,让我感受到进入原始森林里如此原始的状态,心中免不了一阵阵沮丧。好在这一夜的炉火烧得特别给力,加之每人还有一件棉大衣,感觉也不是太冷,只是早晨起来时被凹凸不平的木杆子硌得浑身不舒服,可就是这样的感受却让我们记忆了一辈子。

清晨,起床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昨晚为我们烧火炉子的一位老工人,说是老工人但实际年龄也就是二十五六岁,圆乎乎的脸蛋,胖墩墩的身材,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袄腰中还系着一根腰带,有点想象中东北汉子的模样,他头戴一顶耷拉帽遮的狗皮棉帽,两边护耳的帽遮随着他抡着大斧劈木柴而颤动。我们觉得他非常朴素可爱,笑起来十分憨厚。上前搭话后得知他姓张,是从新林区大乌苏林场过来支援的。后来在一个连队熟悉后我们都称他为张胖子。

一场大雪过后帐篷顶上结了厚厚的积雪,在帐篷的屋檐处断裂,积雪的厚度一览无遗,还有悬挂着的冰凌川,晶莹剔透在阳光折射下闪闪晶亮,这景象就像童话小说里描绘的冰雪世界一样。进出帐篷的门用一块厚厚的帘子遮挡,并不严实,由于内外温差,透风的地方常常结满了霜花,最具特色的是那块不大的玻璃窗外挂满了冰挂,集中泼洗脸水的地方会形成冰包。然而,在这极端气候条件下,冰雪到了某种程度也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所以我们时不时要去清理一下。有一天早上,有位同志拿着洗漱完的脸盆出门倒水,一不小心踩到冰面,仰脚朝天摔倒,摔得有点痛,在冰包上坐了一会儿,人起不来了,被冰给冻住了,急着喊人用铁镐给他刨了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搭帐篷。为迎接即将到来的知青做准备工作,据说要来两个连的人马,需要搭建10多顶帐篷,只有5天时间,所以当时铁道兵部队也专门派了现役军人来帮助我们,每个班里派了一名军人加上几位老林区来的工人作指导。我们从伐搭建帐篷的小木杆开始,准备好物料后还要干立柱、架梁等活计。最难干的活是刨立柱的坑,要求有五十厘米的深度,这个放在南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在这零下30摄氏度的环境里,大地冻得像铁板一样硬,铁镐刨下去就是一个白眼,费了好大的劲才刨好一个坑,量一下深度还不到20厘米,还需继续深挖,累得我们个个腰酸臂痛。基础没挖好柱子就没办法立,影响了进度。为了抢时间,坑的深度也不再要求一定要达到规定深度,只要能立上再浇上水一冻,冻住了的柱子还真的很牢固,但基础浅了势必会影响整个帐篷的稳定性,所以为了将梁和柱子更加牢固,原来规定用一个U型的扒钉现在用上了2个,(那时候我们称它为“扒锔子”)这样一来四周固定好之后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惹出了一点小麻烦,那时候的物资都是有计划配给的,盖几顶帐篷配几个扒钉是有数的,这样“扒焗子”用量超过了原来的预算,害得当时管材料的王调度极度不满,可是也没有办法,这次搭建帐篷的时间实在太紧张了,要在5天内必须完成搭建,所以公社一把手及政工组的领导干部都亲自参与了,最后多用了几个“扒锔子”也就这样了。王调度是福建人,大名王衍志,是文革前的大学生,毕业后被分配到东北大兴安岭林区,这次随着阿木尔的开发一起来这里组建林场,后来任林场的生产调度,主要负责计划和统计工作,由于地缘关系,和我们这些南方知青很是亲近。他为人耿直,据说在1975年左右也离开大兴安岭调回福建去了。经过5天的奋战也总算完成了帐篷的搭建,在11月17日的晚上迎来了阿木尔公社第二批知青的到来(浙江嵊县的两个连),也让他们有了一个安身之处。

就这样我们开始帐篷里的生活,从事着林区基本建设的工作。后来我们林场所在地搬迁到正式规划区域,直到1972年10月我从新林学习结束回到林场机关后,才告别了帐篷。

我想,一生中每个人都拥有值得怀念的过去,而这些过去终将成为回忆。我感叹在林区度过的那段艰辛而又充满激情的知青岁月,也感慨生活在现代化都市璀璨灯火和梦幻般的繁华时光。流年似水,日月如梭,唯有那顶承载着我美好青春和精神寄托的帐篷,让我心心念念、依依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