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书(组诗)

2024-11-01 07:57:24    来源:大兴安岭日报      编辑:

□黑马

黑 雪

似乎父亲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206块骨头撑住了矿山

只有母亲,听到了骨缝咯吱的脆响

那一年,积雪压折了村头的老树

父亲还在矸石山装卸车

装一车只能挣到五块钱啊

那一年,运煤车特别多

家里的炉火特别旺,父亲摸黑回家

脖子里的雪,都是黑色的

稻花香里的父亲

田畴里的稻花和父亲

站在同一种仰望中

时间的维度里,蛙鸣声声

抬高了旷远的天空

仿佛前世的梦境

稻花香里说丰年的父亲

山岗上,敞开襟怀嘹亮放歌的父亲

啊,黄金的礼赞,火焰的风暴

一盏明月下,粮食在雀跃

在宏大的诗篇中

牵动黎明和黑夜更迭的是耕牛

把十亩稻花香酿成美酒

又一饮而尽的,是我的父亲

炉 火

在煤尘中整整奔波了一年的父亲

穿着灰棉袄的父亲,两手空空的父亲

大雪纷纷扬扬,像一场无法偿还的债务

两个男人,面对炉火,没有言语

过了春节,我要去远方求学

在矸石山装卸车的父亲,要下到800米的井下

父亲是拉车的牛

父亲是拉车的牛,拉着春夏秋冬

拉种子、化肥、粮食,也拉麦秸、杂草和我

父亲只顾低头拉车,从不抬头看路

脚下的土地,每一寸都是他用脚底丈量过的

他太熟悉了,从农家小院到辽阔的庄稼地

淋漓的汗水洒了一路,却从不叫苦

父亲的衣服是贴着身体的,总是湿漉漉的

只有到了打麦场,他扬起了手中的木锨

像在操弄一把农业的吉他,风吹得谷粒响

也吹干了他的青衫,在风中飘荡

望着堆起的金黄的粮囤,父亲抽起了旱烟

倚着平板车吃点粮、喝口水、歇歇脚

直到黄昏时分,装上成袋的粮食,回家

父亲拉着吱吱嘎嘎的平板车,摇摇晃晃

我后推前拽,使不上劲,最后被扔上平板车

我双手紧紧抓住了勒绳,手心也流出了汗

左右摇摆的身子,像一只提心吊胆的蚂蚱

朝着回家的路,一次次抬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