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纳山川之气 俯仰古今之怀——读《吴小如讲杜诗》

内容简介

本书为名家讲堂丛书之一，是作者吴小如在2009年杜诗专讲课上的讲稿录音整理而成，是他研究杜诗数十年的心血和付出的结晶。

书中内容分为2003年杜诗讲稿、“读杜一得”散论文章及整理后记。在书中，吴小如先生以“订讹传信”为重要宗旨，同时注意启发学生，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以收教学相长之效。对于杜诗的种种不同说法，先生往往一一罗列，再加断察，摆事实，讲道理，从不强人从己。

吞纳山川之气 俯仰古今之怀

——读《吴小如讲杜诗》

□唐宝民

吴小如先生是著名学者，他在许多方面都颇有建树。这些天，我读了他的一本书——《吴小如讲杜诗》，从中读到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杜甫有一首诗《望岳》，首句是：“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这里面用了一个虚词——夫。古诗中用虚词的情况不少，针对这一问题，钱钟书在《谈艺录》中曾提到过，说宋代以后的诗不好，因为虚词特别多，把文章里的虚词都用到诗里，这是一个缺点。但就杜甫这首诗而言，吴小如认为虚字用得好，“杜甫把一个虚字放在句中，可以笼罩全篇，让全篇都受这一个字的影响，可见他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吴小如没有否定钱钟书的观点，钱钟书讲的是宋诗，吴小如举的是唐诗的例子。但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吴小如做学问的时候，是不受权威观点的影响的，对于很多问题，有自己独特的看法。

这本书虽然主要谈的是杜诗，但有些观点是总揽全局的，是对古诗的总体评价。在这本书中，吴小如就谈到了写古体诗的规律：“写诗有潜在的规律。陶渊明《归园田居》前面写了一大段田园生活，最后才归结到‘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乐府《长歌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昆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日复西归’，写的都是形象，最后才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主题在后面。如果只要这两句，前面全不要，那就不是诗了。没有前面，最后两句如何体现？”这样的总结深入浅出、言简意赅，即使是初学写古体诗的人，看了之后也会立刻明白其中的道理。而类似的见解，在本书中比比皆是。

在吴小如看来，不但写诗的人要有点文学细胞，读诗的人也要有点文学细胞，否则就读不懂了。杜甫所作的《醉时歌》中有这样两句：“清夜沉沉动春酌，灯前细雨檐花落。”小如先生说：“‘灯前细雨檐花落’，有人认为当作‘檐前细雨灯花落’。这是碰上缺乏文学细胞的人了。两者不能调，调过来没味儿了。饮酒之时，外面开始下雨，雨打花落，屋檐前飘落花瓣。这是描写一点动静、声音都没有的环境。”小如先生还举了白居易《长恨歌》中的一句诗：“白居易《长恨歌》里有一个写法，人家就不懂：写唐明皇回到皇宫以后，秋天了，树叶全都落下来，没人管，‘落叶满街红不扫’。人家说‘落叶满阶’应该是‘黄不扫’，怎么‘红不扫’呢？我说当然了，‘黄不扫’还写它干什么？‘黄不扫’那就没味了，不是诗了。”这样的见解给人的感觉很另类，说明了加强自身文学修养的重要性。

对一些常见杜诗的解读，吴小如常常有不一样的解法，比如杜甫的那首《丽人行》，诗中描写了很多漂亮的女性，但在吴小如看来，诗中的漂亮女性全是陪衬，这首诗的主要人物不是这些女性：“说到底，《丽人行》的主角居然是杨国忠！《金瓶梅》写那么多的女性，为反衬淫棍西门庆；《红楼梦》写那么多美丽多情的女性，是为了反衬贾宝玉。请注意，不要被杜甫大量的描写所掩盖其真实的主题，诗的主角实即杨国忠。说他气焰如何煊赫，如何炙手可热。”

经过这样一分析，杜甫写这首诗的目的就全清楚了，吴小如只需一点化，读者就明白了，这就是大学者的魅力所在。

古语说：“授人以鱼，三餐之需；授人以渔，终生之用。”在这本书中，小如先生的做法就是授人以渔而非授人以鱼，他是在讲一种治学的方法，因此令读者终生受用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