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来森
西方作家大都有自己的宗教信仰,但也有一些作家是例外的,如一些人,有宗教信仰,却比较灵活。毛姆在《纪念奥格斯特·海尔》一文中,写作家奥格斯特的宗教信仰,他说奥格斯特每天都要进行家庭祈祷,并且亲自念诵祈祷文,但是,他把《祈祷书》里那些赞美上帝的段落全都用铅笔划掉了,他的理由是:“上帝肯定是有教养的人,而有教养的人是不喜欢当面奉承他的。我认为,所有对上帝的赞美都是对上帝的奉承,其实是对上帝的冒犯。”
可以看出,奥格斯特并不是用上帝来指导自己,而是以自己的理念来认知上帝。所以说,类似奥格斯特的宗教信仰,就很有一种幽默的灵活性。
当然,也有个别作家,根本就不相信上帝,排斥宗教信仰。毛姆,就是其一。
毛姆不信仰宗教,来自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来自对宗教行为、现象的观察、认知;二是来自自己的理性思考。
毛姆八岁丧母,十岁丧父,后来跟着做牧师的叔父生活。一开始,受叔父的影响,他还是很信仰宗教的,但随着他对叔父,以及叔父身边的多位牧师的观察,就发现:这些终日传教的牧师们,竟然是“言行不一”,他们的所做和他们宣传的教义,常常是极端背离的。甚至于,在宗教学校“国王学院”上学时,他还说:“老师都是牧师,愚蠢而狂妄。”
最终的结果怎样呢?他说:“我得出结论:一个人信仰什么无足轻重,上帝不会因为人们是西班牙人或是霍屯督人就责罚他们。”于是,“无论如何,我心中不再信仰上帝;我感到了来自一种新的自由的狂喜。”
不信仰上帝,毛姆获得了一份“新的自由”。
作为作家,理性思考,是毛姆得以冷静、客观地看待这个世界的法宝。他思考生活、思考人生,当然也思考宗教信仰问题。
基督教认为上帝是全能的,但毛姆却发现:上帝既不能解释他自身的存在,也不能解释他创造的宇宙。而且,毛姆还发现所谓的“上帝”,就只是让别人去服从他、敬仰他,轻诺却寡信,冷漠而狭隘,且缺乏人情味。毛姆认为:“上帝许诺说,信仰他的人会得到恩惠,同时又威胁说,不信仰他的人会遭到可怕的惩罚。所以,我不信仰上帝。因为我不愿信仰一个我不信仰他、他就要对我发火的上帝。因为我不愿意信仰一个还不如我宽宏大量的上帝。因为我不愿信仰一个既无幽默感、又不懂人之常情的上帝。”
最终,毛姆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位“不可知论者”。他说:“我始终是一个不可知论者,而不可知论者的观点很实际:你只管做人,只当上帝并不存在。”
那么,什么是“不可知论”呢?
“不可知论”,是一种很重要的哲学认识论,它是与“可知论”相对而存在的。如果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概述,就是:不可知论认为,除了感觉或现象世界外,世界本身是无法认知的。
也正是基于此,毛姆对基督教的许多信仰,提出了质疑。如基督教认为,人死之后,灵魂不灭。但毛姆却不认为人死之后,意识还会存在。他说:“我不明白意识在其物质基础已被毁灭的情况下还能延续,我无法认为自己那离开了身体的意识的生存会在任何意义上是自我的生存。”再如,基督教认为人死之后,还会有来世,但毛姆却说:“我根本就不相信人有来世之类的说法。在我看来,说人死后要受到惩罚是胡说八道,说人有来世幸福是异想天开。我相信,我死后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具尸体被埋于地下。”他坚信“唯一有价值的生存,是个体的完全生存”。
事实上,从毛姆的这些言论可以看出,毛姆的所谓“不可知论”,在很大程度上,是体现了一定的唯物思想的。
于是,毛姆这个“不可知论者”,就彻底地抛弃了宗教信仰,并且还以此自得、自乐。他说:“很高兴我并不信仰上帝。当我看到人间的苦难时,我总觉得,没有什么比信仰更丑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