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塔上的坚守

□刘秀峰

刚入冬，雪花便接踵而至。仅半个月光景，林间积雪日渐深厚，今秋的森林防火工作，正期盼着画上完美的句点。

绣峰林场，三号防火瞭望塔。老王如常登上塔顶，双手紧握望远镜，目光如炬，从近处到远方，再由远及近，将所辖施业区细致巡视两遍。呼出的热气在他睫毛上凝成薄霜。

瞭望塔上，人无论碰到哪儿，都冰冷梆硬的。秋冬交替，气温骤降，塔身常被霜冻覆盖，上下塔的过程，变得异常危险。“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在瞭望塔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春防期间，老王有次上塔时，铁梯因霜冻变得湿滑。他脚没踩稳，一个趔趄滑倒，腰被闪了一下。幸好手及时抓住架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僵在原地，半天不敢动弹。

林场防指处，场长急切呼叫三号塔：“三号塔，老王！三号塔，老王，听见请回答！”三号塔那头，老王强忍不适回应：“报告场长，三号塔收到。”场长察觉老王语气异常，追问：“老王，你是不是病了？”老王答道：“场长，我没啥大事，今早霜大，上塔时脚滑摔了一跤，腰闪了。”场长顿时焦急：“你坚持一下，我马上派人换你，派车接你下山！”老王略带愧疚：“场长，我自个儿真没用，给林场添麻烦了。”

下山后，老王在医院住了几天，腰伤稍有好转，便急着要求出院。他心里惦记着瞭望塔，想站好最后一班岗——毕竟今年年底，他就要光荣退休了。

那年，大兴安岭全面停止天然林商业性采伐。在那之前，老王以一手精湛的油锯技艺闻名。那台陪伴他多年的GJ85型油锯，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操作起来如臂使指。正是这份精湛技艺，让他成为各生产班组竞相争取的“香饽饽”，也让他荣获部级劳动模范称号。

过去木材生产时，天刚蒙蒙亮，老王和助手便肩挎油锯，手提油桶和工具进山。两人抵达山场后，先勘察采伐现场，规划J50集材拖拉机的进出路线，确保最大限度保护小树——这是油锯手必须牢记的要点。

老王嗓门洪亮，与助手齐声呼喊：“顺山倒喽！”采伐的大树轰然倒下，溅起的积雪如天女散花般飞向高空，又纷纷扬扬洒落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树木的清香，让伐木工人们陶醉不已。

收工后，他们先保养好油锯，再围坐在火炉旁喝酒吃饭、闲聊解乏。待到繁星满天时，便沉入梦乡。最令人期待的美食，是山下媳妇包的冻饺子，老王总会带回半面袋。

从伐木工人到护林工人，老王的身份经历了深刻的转变。油锯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风力灭火机的呼啸。这种角色的转换，让他起初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当寒冬降临——那个曾经属于木材生产的黄金季节，总会勾起他心底的回忆。

“5·6”大火如同一记警钟，敲醒了人们对森林防火的重视。自此，防火措施全面强化，一座座防火瞭望塔如守护神般屹立于山林之间，瞭望员们以坚定的目光和不变的坚守，时刻警惕着森林的安危。

那是春季防火的关键时刻，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肆虐山林。闪电如利剑般劈断树木，瞬间燃起熊熊雷击火。危急关头，老王凭借敏锐的观察力，第一时间向上级报告火情。随后，直升机载着扑火队员呼啸而至，迅速展开扑救行动。火势很快得到控制，最终被彻底扑灭。因表现英勇、报告及时，老王受到了上级的嘉奖。

山下的小河，覆盖着薄冰。

秋季防火临近尾声，“编筐编篓，全在收口”，越是关键越不能松懈。这几日狂风肆虐，老王总觉心神不宁，裹紧皮大衣，将干粮揣进怀里，毅然登上瞭望塔，与狂风展开无声较量。

瞭望塔上，松涛吼声大，老王决心更大。